白羽君不在家

有一天，我會不會連你的模樣都忘記？

會不會連你的存在都忘記？

婦人端著蛋糕上來時，少年還在房裡鬧彆扭。

「哦，親愛的，你怎麼還在這裡。你都已經這麼大了，不是小孩子了！」她有點責備的對他說：「大家都在等你了，快下來。」

「好吧，媽。」少年表情更鬱悶了，他不情不願的站起來，一打開房門，七彩的氣球就撲面而來。

損友果然在門外守著，急匆匆地拉著他奔向佈置好的客廳。

彩帶、氣球、音樂、燈光，派對現場一切都明亮燦爛，完美的令人炫目。

有人拉了拉炮，就像一聲信號一樣，派對開始了。

「Happy birthday to you,Happy birthday to you…」大家笑嘻嘻的唱著歌，損友還意圖用奶油派砸他。

「Happy birthday to dear Jamie,Happy birthday to you!」媽媽也很開心，將點著蠟燭的蛋糕推向他。

猛地一聲「砰」，天花板上大大的彩球對半裂開，無數七彩的紙片如雪花般簌簌落下。

「生日快樂！許願、許願！」

大家起鬨著，Jamie順從的吹熄蠟燭，臉上卻沒有一絲欣喜。

七彩的紙花在他眼中只有一個顏色。

＊＊＊

「你幹嘛這麼悶悶不樂的啊？今天可是你的生日耶？」Jack推了他一把，不滿Jamie莫名其妙的低氣壓。

今年生日，兔子送了他巧克力彩蛋，牙仙給了他一只萬花筒，聖誕老人說聖誕還沒到，禮物年末再送。

沙沙比手畫腳的，表示今晚會送他一個好夢。

Jack，連他都頂著頭上的太陽，送自己一個水晶球。

「這水晶球看著眼熟…你又去我的玩具工廠了？」聖誕老人一愣，沒好氣的說道：「想要跟我說一聲就好了。」

Jack有點難為情的抓抓頭，「老頭，別那麼計較嘛，我實在不知道要送什麼。」

Jamie拿起水晶球搖一搖，小小的水晶內雪花四散飄落。一方世界裡，兩個雪人靜靜的相依，看著這不會結束的下雪天。

雪花不斷落下，它們的時間卻彷彿靜止在這個冬季。

「Jamie，以後你看到這個就能想到我。」Jack拉起少年的手，極其認真的說道。Jamie只覺得他的手指溫度好涼。

以後，以後是什麼時候？

對啊，Jamie想著，我只剩下這一個冬季了。

所以他才討厭過生日。因為知道自己的願望永遠也不會實現。

「大家、抱歉，」Jamie低下頭，「我不舒服，先回去了。」

「等等－－」

他調頭就跑，抓著水晶球的左手用力到以為它會碎掉。

沒敢看守護者們的眼神，特別是Jack的表情。

他只是一直跑，一直跑，想躲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。

＊＊＊

不得不想到，隨著年齡增長，有一天，我會連你的模樣都忘記。

會連你的存在都忘記。

結果到最後他還是回到了自己房間。看著手中的水晶球，他忽然覺得，就待在小小的世界裡也不錯。時間凝固在永恆，擁有的不會消失，沒有離別沒有生死。

Jamie很害怕，非常害怕。從他十三歲懂事開始，這樣的想法侵蝕著他，每個夜裡，越思考他就越覺得無法呼吸。

還有多久？能見到你的下雪天，一年又一年的冬季。我怕自己忘記你。

Jamie很害怕，非常害怕。日復一日，他的恐懼滋養著陰暗，甚至在這個夜裡召喚出Pitch。

「哎呀哎呀，這不是守護者最寶貝的人類孩子嘛。」Pitch嘲諷著從黑暗中出現，冷冷看著他，「Jamie Bennett，有什麼是我能為你效勞的呢？」

Jamie知道這是夢。自從大戰後，Pitch的力量就損耗的極度衰弱，人間恐怕沒有他的藏身之處，信仰的力量太過強大，他只能在噩夢裡汲取孩子們的恐懼，苟延殘喘的維持自身的存在。

但他沒想到隨著Pitch的力量削弱，身形也會縮水的這麼嚴重…幾乎是孩童的模樣，頂多七、八歲的樣子吧？

「你到底想要什麼？」Pitch開始不耐煩，他的力量不能維持太久，而這愚蠢的人類又只是盯著他看。

「我不想要長大。」Jamie不假思索的說道。驚訝自己這麼輕鬆的就脫口而出。

少年的話引了Pitch的注意，他黑色的瞳孔亮起來，「我無法停止時間。」

那你還能幹嘛…Jamie才這麼想著，Pitch下一瞬間出現在他身邊，漂浮於空，居高臨下捏著他的下巴。他開口，聲音甜美如罌粟：「你不想離開Jack對吧？我不能停止時間，但我知道維持自身時間靜止的方法。」

「是什麼－－」

「因良與善而死，」Pitch低頭，額頭貼著Jamie，聲音淪為誘惑的低語：「或墮落於黑暗之中。」

隨著他的話語，周遭的黑暗越來越濃稠，暗影叢生，扭曲了周圍的空間，晦暗的幽冥包圍了他們兩個。

「你願意嗎？拋棄人類的身分，成為守護者－－但這是不可能的，這個時代已經沒有童話了。那麼只要讓黑暗吞噬，就可以成為新的存在…你想待在Jack Frost的身邊吧？對吧？」他的眼睛越來越亮，漆黑的宛如夜中星辰。

Jamie有些失神，「我…」

「他不願意！放開他！」突如其來的冰雪打破了Pitch的結界，夜之王冷冷的抬頭，果不其然是冤家路窄的霜雪守護者。

「Jack…Pitch Black你放開我！」Jamie回過神來，掙扎著推開Pitch。

「嗯？」Pitch不慌不忙的一手抓著他，一手凝聚黑暗，將霜雪守護者逼退在暗影形成的結界之外。Jack緊緊舉著法杖對著他，卻因為Jamie在他手上而卻不敢輕舉妄動。

「哈，區區螻蟻呼喚我的名字？這是要付出代價的。」看著Jamie驚懼的臉龐，Pitch冷笑起來，五指成爪，狠狠扼住他的頸項。Jamie奮力著要扒開夜之王的手，卻徒勞無功。

「Jamie！左手！看你的左手！」Jack焦急地大喊，「打破它！」

Pitch不耐煩的一揮手，無數黑暗就像有生命似的，從地面瘋狂竄出，綑住了Jack。

因為缺氧，Jamie意識有點模糊了，費力的舉起手，發現左手掌心緊緊纂著的，是白天Jack送的水晶球。裡面本該是銀亮的雪花，此刻卻有如灰燼般緩緩飄落，白雪髒汙如塵。

「喲，你發現了啊。」Pitch獰笑起來，道：「用不著我出手，你已經向黑暗靠攏了。」他湊近少年耳邊，「因為你求不得。」

原來，是我的心墮落了嗎。才會讓夜魔有機可趁。

Jamie模糊的想著，覺得自己已經攫取不到任何一絲氧氣了，他努力張大嘴巴，卻嚐到又苦又鹹的滋味。是淚，還是「求不得」呢？

Jack在另一邊大叫著什麼，他聽不清楚，只看到他著急又難過的臉。

不要露出那種表情，我不想…不想讓你難過。

「Pitch…」Jamie斷斷續續的開口：「我…想將時間停在這一刻…」

夜魔欣喜若狂的笑起來，他知道少年終究會妥協。還沒有人在見過Jack之後能不愛上冬季。黑暗之力從他身上泊泊泉湧而出，竄入Jamie的眼耳口鼻內。

Jamie的瞳孔急速縮小，自瞳仁深處開始一點點如墨染黑，而後發出燦亮的金光。無法動彈，他覺得自己彷彿凝固於冰牢之中，渾身陰冷而五臟如焚，連靈魂都燃燒著純黑的烈焰。

混沌的邪惡逐漸沾染心扉，Jamie的眼睛卻越見清明，「我不想長大，不想遺忘…我現在終於有力量了。」他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，等夜魔發現力量居然被Jamie掏空時，為時已晚了。

手指化成五爪，Jamie反手掏進Pitch體內。

  耳邊滿是夜魔慘烈的叫聲，他用另一隻手毫不費力捏碎了水晶球。Jack同時揮動法杖，霜雪魔法隨之大亮，破除了陰暗，也粉碎了整個夢境。

眼前的雪花與黑影四散飄落…他不知道失去黑魔法的Pitch Black會不會就此消亡，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還算不算是人類。或許他會成為第二個夜魔？

在Jamie脫力倒地前，Jack托住了他。熟悉的冰霜注入他體內，冰涼的氣在他體內遊走，舒服的讓他瞇起眼。Jack的懷抱與氣味懷念的令人想哭。

他閉上眼。

靜止的時間開始流動。

＊＊＊

對不起，我不能陪在你的身邊。

「沙沙，讓他做個好夢吧。」Jack淡淡的開口，聲音聽不出悲喜。

「這樣好嗎？你沒有問過他的意見…」牙仙有些擔心，她身後的仙子們飛上飛下，顯現她們的擔憂。

「人類本來就不應該跟守護者太要好，時間是不對等的。」復活節兔不以為然的說道，渾然不覺自己也是跟人類太過熟稔的其中之一。

「哈哈哈，還有一年啊，大家不用太擔心。」聖誕老人大笑幾聲，向沙沙點點頭，示意他可以動手了。

三票對兩票，沙沙猶豫的抬起雙手，金色流沙從他掌中湧現，環繞著床舖上熟睡的Jamie。流沙滾滾如浪，散發太陽一樣的暖光，驅散了Jamie身上的黑暗，今晚的一切也被美夢所取代。

「他沒事吧？」牙仙關切的問。沙沙搖搖頭，所有的陰暗與邪惡都已被拔除完畢。

聖誕老人拍拍Jack的肩膀，示意他借一步談話。「Jack，我是唯一還沒有送這孩子生日禮物的人。要是你希望，我可以消除他的記憶，他不會記得我們，也不會記得你。」

他看著霜雪守護者，「所有權在你，你跟Jamie的淵源最深。」

Jack沉默了很久，久到Santa以為他要開口答應了。

「…這是Jamie的生日禮物，我無權幫他決定。」他斂下眼眸，凝視著睡夢中的少年。其他守護者無聲無息的離開了，留給他們倆個最後寧靜的空間。

水晶球的碎片擺在床頭，上頭早已沒有雪花，雪人也不知去向。Jack無奈的笑了，都最後一年了，連送個最後的紀念禮物都送的亂七八糟。

Jamie在睡夢中彎起嘴角，笑的很幸福，不知道做了什麼美夢。Jack心一軟，忍不住又為他施了法術。對不起啊，弄壞了，換一個賠給你吧。

這是，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情了。

明年的冬季，你已經看不見我了。

他傾身，輕輕的吻了Jamie的額頭。

「祝你有個好夢。」

像來的時候下了場雪，他離開的時候也只是颺起一陣風。

Jamie從夢中醒來的時候，覺得臉上彷彿有冰晶般的涼感。天已經亮了，他發現窗戶是關著的，枕畔卻有雨雪的融跡。

Jamie也不覺得冷，反而有種很安心的感覺。

下雪的日子，也是那個人回來的日子吧。

昨夜你來過了嗎？

他模模糊糊的又陷入夢鄉，沒有看到床頭邊，嶄新的水晶球正發著幽微藍光。

男孩雙手捧著一捧白雪，在他的身邊，白髮少年握著木杖，臉上是調皮的微笑。瑩藍的六角冰晶發著微光，不斷自杖端出現，落下，出現，落下。

搖一搖，小小的水晶球內雪花就四散飄落。小小的世界裡，兩個孩子依偎著彼此，手牽手看下雪天，冬季再冷再長也不害怕。

The End.

啊哈哈哈哈終於寫完了！

最長才寫出3500字，對不起我真沒用orz

一到三章其實順序是倒著寫的，但為了閱讀順暢還是照時間順序標號

雙J應該還會有一到兩篇的短篇啦w

解脫後我就可以寫PJ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